来不及的告白

一个害羞的孙女给慈祥的外公的信件

十二年以来，孙女除了打招呼以外，不曾主动与外公谈过半句话。
那一年，他走了。
在心里的话，她再也说不出口了。 

（一）模糊的记忆

十五年前，她在保姆的照顾下，因为进食过多高热量的食品而发高烧，进了医院。
六十四岁高龄的他大老远地骑着摩多车，越过那漆黑且渺无人烟的山路，气喘喘地赶到医院来探望她。
那时年龄尚幼的她，对当时的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，对他的记忆也是非常的模糊。

（二）假期

 就这样，小女孩长大了，变成了害羞文静且内向的小学生。
而他也长成了个六十多岁的退休人士。
假期期间，女孩的妈妈总会抽些时间，带着平时尚少出门的女孩到娘家去度假。
每次去位于乡下的他家时，他总会开着那辆已脱色的猪肝红且坏了冷气的老爷车，亲自到她家接她。
路途中，她总会开着后座的窗让早晨的凉风跑进热烘烘的老爷车里，而他总会不时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她。

在那里，他会带着她和她的母亲去逛早市和超级市场。
好几次，他会骑着摩多车，像夹三文治似的，她坐在他和他女儿的中间，三人外出。

有时，他会带着难得回来一次的女儿和孙女到朋友的咖啡店；有时， 他却会化身成女孩的外婆一样，为了孙女炮制出一桌子的美味佳肴。

当她和她妈妈留下过夜时，他总会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，让母女俩有个舒适的休息环境，自己却睡在客厅的沙发上。

在那里，她感受到他对她的宠爱。
这也成了她特别期待假期到来的原因之一。

（三）新年

每年新年期间，她都会和母亲乘计程车到他家去拜年。
他总会坐在客厅的粉色沙发上等着，看见她们打开篱笆的锁走进来时，他的第一句总是，来了啊。
他只懂得说潮州话，她却不懂听。 
他和她妈妈总会在那里聊上些时间，听不懂的她则只会静悄悄的坐在一旁。
他偶尔会问到关于她的事情，但回答的总是她的妈妈，她也只会下意识的点头摇头和回上几句短短得像敷衍般的话。
面对这样的回应，他只是一笑置之。
那时，她看见了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忧愁。

（四）疏远

她的课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繁重，她不再到他家做客。
他经常到她家来探望女儿和孙女。 
她依然没跟他聊上半句话。
女孩心里想着，”下一次吧！下一次一定要说到！“

（五）他离开了

那年女孩十二岁，他七十二岁。
他见不到她。
她在学校接到他的死讯。
她到达时，他不再坐在沙发上问她，来了啊。

他的家客厅里多了个大木箱子。
她走到木箱旁，往里边看去，他闭着双眼冷冰冰的躺着。
她心里说着，”谢谢你一直那么关心和宠我。虽然我没跟你说过话，但其实我并不讨厌你，我没说出来真的很对不起。我也想像妈妈一样用潮州话跟你聊聊，可没机会了，对不起。“
泪珠从他的右边眼角滑下。